□王强 赵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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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危机对航空业与航空保险短期内已带来巨大冲击。危机造成中长期内民航业发展与民航保险将面临一定不确定性。为更好地应对乌克兰危机与制裁带来的航空保险问题，有必要系统地进行分析并作出一些思考。

背景情况介绍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对乌克兰采取特别军事行动，随后欧盟、英国和美国等相继对俄实施严厉制裁，其中，关于俄罗斯航空业方面的制裁主要有对俄罗斯拥有或控制的飞机关闭领空；禁止其他国家对俄罗斯出口航空相关技术、零部件和服务；冻结了俄罗斯航空公司运营波音和空客飞机的权利。此外，欧盟还命令飞机出租人在3月28日前终止与俄罗斯航空公司达成的租赁协议。同时还包括禁止本国（成员国）公民或组织向俄罗斯的公民或组织直接或间接提供飞机、飞机零部件及相关保险或再保险。俄罗斯幅员辽阔，民航业发达，战争和制裁对国际航空保险市场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国际市场情况

（一）国际航空保险市场的最新趋势

3年疫情造成全球航空业低迷，航空保险业受到重创；加之近些年航空保险事故频发，如737MAX停飞责任、狮航空难、2019年埃塞航空难等，波音保单项下的737MAX相关报案已提至数十亿美元，已经超过“911”事件成为最大的单一航空保险事故。乌克兰危机又让原本脆弱的航空险市场遭受暴击，西方制裁迫使相关飞机租赁租约终止后，价值约100亿美元的400多架租赁飞机无法离开俄罗斯，令航空再保险公司的境遇雪上加霜。从全球范围来看，在制裁与反制裁的持续冲击下，国际市场剧烈震荡，全球金融秩序遭受重创，国际金融面临的风险有增无减。

（二）国际再保险人对待航空保险业务的态度

国际航空险市场呈现周期性变化，新冠疫情和乌克兰危机对国际航空业和航空保险业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直接影响中国民航的再保险安排。与其他金融市场类似，长期来看国际航空险市场呈现周期性变化规律：赔付好时承保能力涌入，竞争加剧，费率下降；发生重大损失后，承保能力退出，市场坚挺，费率上升。

2001年，“911”事件造成全球保费大幅上涨。此后，承保能力不断涌入，航空险市场进入疲软期，费率持续下降。2017年，全球整年没发生一起空难，但航空险总体保费不足以支付小额损失和运营成本，形成亏损，这让国际承保人意识到费率水平已无法为继。2018年，市场止跌回升，当年10月和次年3月的两次波音737MAX事故对航空产品责任险市场造成约20亿美元的损失，进一步推动了市场上涨的趋势。近些年，以国际航空险保险人MS Amlin为代表的几家主要承保公司宣布退出航空险领域，市场进入坚挺期，费率上涨幅度加大，平均涨幅超过15%，国际承保人普遍期望此趋势能延续较长时间，以弥补此前的长期亏损，形成健康可持续的保费基础。

国际再保险人进行承保决策时，一般考虑底层风险和巨灾风险两个方面。底层风险主要通过测算近年平均赔款得出，巨灾风险的模型不尽相同，大多以超赔再保险的成本为基础，叠加承保人对风险的认识因素。近几年，航空业较多赔案，所需责任限额和单架飞机的保额又很高，因此很多再保险人都认为保费充足率不够。乌克兰危机可能触发超赔再保险市场巨额赔付，这势必抬升国际市场对航空险的定价基础。

对民航保险的影响分析

乌克兰局势影响到包括航空业在内的世界多个经济领域。空域关闭，油价飙涨，航司间停止代码共享，欧盟、英国陆续颁布新制裁措施和政策迫使增加了航司运营成本，部分再保险人已明确表示将无法为在俄罗斯境内进出港的航班所涉飞机提供再保险服务。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在航空领域的制裁包括拒绝俄罗斯拥有或控制的飞机进入领空，这使得租赁公司很难取回飞机，因为他们无法派人将飞机飞出去，也无法让地面技术专家进行维护。评估和金融专家表示，在没有飞机维修记录的情况下，租赁飞机的价值将逐步下降。

（一）直接损失与潜在损失

乌克兰危机爆发前，俄罗斯从欧美及中国公司租赁的民航飞机超过550架，总价值接近300亿美元，相当于运营飞机的一半。日前，尚未归还从外国租赁公司租借的大部分飞机。西方制裁法令发布后，出租人立即发出取回飞机的指令，但俄罗斯政府很快通过法案，允许租赁飞机在俄重新注册，变相扣留这些飞机。出租人认为这已触发机身战争险保单中的政府没收条款，正式提出保险索赔。世界最大飞机租赁公司AerCap针对向俄罗斯航空公司出租的逾100架飞机，正在索赔35亿美元保险金。围绕战争期间的赔付，虽存在允许通过事先通告解除保险合同的条款等，不过，在航空保险方面，保险公司和租赁公司的见解正在逐渐形成对立。在再保险公司当中，事件发生初期，各方较为乐观，预计战争很快结束，飞机并未受到实际损失，不会形成有效索赔。随着战争的持续，保险人愈发焦虑。考虑到保单规定了累计赔偿限额，目前市场普遍认为最终会在出租人的机身战争险保单项下形成总计超100亿美元左右的索赔。如果赔款达到100亿美元，必将对国际航空险市场造成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也出现保险公司对于受理新增保险变得慎重的趋势，保险费率将大幅提高。

（二）保障范围变化

制裁法令匆忙出台，各方解读不同，尽管欧盟迅速发布答疑文件，确认涉及俄罗斯的航线不在制裁范围，有些国际再保人依然将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及克里米亚地区列为除外国家和地区。就算大多数再保险人已同意飞往和飞越俄罗斯的航班属于保障范围，如果在俄境内发生意外事故造成飞机受损，必然需要当地公司和人员提供设施及服务，这部分费用可能由于再保本身包含的制裁与贸易禁运条款（AVN111R）而无法得到保障。另外，飞机如果在其他地方发生地面事故，简单修理即可复飞，损失可能都不会达到保单免赔额，但如果在俄境内发生此类事故，由于制裁原因可能无法及时获得欧美制造商提供的零部件和技术支持，拖延日久，损失可能进一步扩大，甚至达到全损。这种损失扩大的部分能否得到保单保障目前还尚未明确。

对于机身战争险，保障范围已明显缩减。市场将普遍恢复关于保险人修订及注销保单权利的条款，“911”事件后承保人正是凭借该条款在保单期限内要求修订条件并追加附加保费。乌克兰危机爆发时，承保人无法修订保单条件或注销保单，面临巨额索赔风险。随后续转的机身战争险无一例外恢复了该条款。除此以外，保单累计赔偿限额也会受到严格审核，特别是针对政府没收风险，累计限额可能只限定在单架飞机的最高保额。

应对措施

市场风云变幻总会带来各种挑战。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我国发展进入战略机遇和风险挑战并存、不确定难预料因素增多的时期，各种“黑天鹅”、“灰犀牛”事件随时可能发生。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坚持底线思维，做到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准备经受风高浪急甚至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

如前所述，乌克兰危机后，国际机身战争险无论在保障范围还是在保险价格上均出现不利于航空公司的改变，同时对民航客机飞行区域的保险覆盖也作出了一定限制。2022年民航年中工作会议中提及以智慧民航建设为主线，加强民航领域应用基础研究和技术研发，以民航运输业与航空制造业深度融合发展为牵引，推动国产飞机的广泛应用。因此，无论国际航空保险市场如何变化，切实保障我国航空保险对民航航线的全覆盖是保障民航飞行安全及我们亟须解决的问题。面对在航空保险领域我国受到制裁直接或间接影响的概率显著增加的问题，宜尽早做好应对。在加强国际合作的同时还需要继续深化保险市场改革、市场服务水平，强化预警信息发布，发挥国内保险企业合力，加强特殊风险保险及再保险能力建设，提升中国航空保险自主可控性等，在金融保险战线上切实做好保障国家航权，护航中国民航飞往想飞的地方。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